第二百壹十章 降兵

　　相對於湖南戰爭的不湯不水，廣東戰場上的配備和戰鬥可以說用華麗來形容了。
　　四個步兵旅，這幾乎是黑旗軍在壹個單位上所能拿出來的最大兵力，即便這四個旅的編制並不怎麽完整，也無法掩飾兵力配置上的豪華。
　　壹百壹十個戰鬥連隊，形成了無論在哪個方面，都處於絕對優勢的局面，清軍從哪個方面出擊，都要受到黑旗軍的痛擊。
　　作為兩廣總督的張之洞，采取了壹種收縮防禦的戰術，但是他大大低估了黑旗軍的戰鬥力，幾乎是開始戰鬥的前三天，他已經丟掉了整整七座縣城。
　　黑旗軍的攻勢有若潮水壹般，在潮水過後的海灘卻是連壹粒沙子都沒有留下來。
　　要知道，如果純粹以戰鬥力來換算的話，黑旗軍的壹個步兵連絕對是超過清軍的壹個普通步營，即便是業余水平的工兵連、輜重連都有把握殲滅清軍壹個步營。
　　因此壹百壹十個戰鬥連隊，換算成清軍步營是整整壹百壹十個，殺了張之洞都變不出這麽多步營來，因此張之洞配置在壹線的單位，幾乎是全數被殲滅。
　　其間也不乏有幾場較為激烈的戰鬥，但是黑旗軍壹把炮兵拉上來，重機槍壓制，不到半個小時就徹底解決戰鬥了。
　　接下去就是黑旗軍和清軍的決定性會戰了，張之洞事先沒想到黑旗軍來得這麽快，因此他集中二十多個營頭的生力軍剛剛進入陣地，黑旗軍的炮兵就開火了。
　　決戰在廉江附近展開，清軍在這裏已經構築了兩個月的工事，集中了全省小半的精華兵力，從武毅軍、廣勝軍到老湘軍，張之洞把精銳之師留了大半死守廣州，小半集中在前線來，再加上通省陸路營勇以及附近各地的鄉勇，總兵力幾乎達到了壹萬五千人。
　　作為這支軍隊的統率，李元度卻是苦笑：“諸位，今天這個局面……妳讓我如何收拾……”
　　他這次是受了老朋友彭玉麟之請來幫忙的，可是實在沒想到惹了這麽壹個天大麻煩：“黑旗賊三萬余眾，兵力較我多上壹倍，火器多上十倍，只能盡盡人事了！”
　　這位李元度可不是尋常人物，他也是湘軍宿將，說起來他的資歷之老，今世已然少有了。
　　他當年南北轉戰，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，更是數次救了曾文正公的性命，讓曾文正公都對他感恩戴德，只是這所有壹切經營，都毀在了三個字的身上。
　　這也是晚清的壹段趣聞，當年曾國藩在營中無意中出了壹個上聯，只有三個字，那便是：“如夫人”，當時李元度也是心真口快，壹聽到這上聯就脫口而出：“同進士”。
　　結果曾文正公壹向號稱榮辱不驚，壹聽到這三個字那可是變了臉色，從此對李元度再無半點好臉色，到同治年，李元度兵敗在外，曾國藩就連上數個本子，壹力要參這個昔日的救命恩人。
　　誰叫同進士這事是曾文正公壹事的恨事，晚清文人，很少有在這件事看得開的，就象左季高，到了陜西，沒事就找人說：“秀才和舉人哪個更好？自然是秀才更好！”可是晚年時不時上個折子，說是去參加科舉，最後中樞不得已，賞了他壹個同進士。
　　當年曾文正公上折子，結果替他捉刀的李鴻章卻不肯幹了，壹直在鬧罷工，可是即便李鴻章借著罷工的名義躲開了太平軍的兵鋒，李元度還是被拿下了，革職回鄉。
　　自此之後，李元度可以說是嘗盡了宦海沈浮的滋味，幾度起用，幾度革職，更沒想到幫朋友忙，居然折騰到眼下這個局面。
　　今年是兩軍初接陣，結果倒好，黑旗軍壹出手就是下馬威，兩營步隊，號稱是健兵的潮勇，連同壹同助戰的鄉勇、團練，統共壹千四百余人，剛壹出戰，不到兩個鐘點就全跨下來了。
　　黑旗軍出動的兵力不到五百人，可是槍炮齊放，火力之猛，讓這些步隊連黑旗軍的毛都沒碰到就跨下來了。
　　讓人心驚肉跳的地方並不局限於此，黑旗軍完全是洋人式的作風，步炮協同，火力壓制，白兵相接，據說連法國人都在他們手上敗了數陣。
　　今天白天這壹場戰役，壹千四千多名出去，收容出來不到三百人，夜裏黑旗軍又是壹個夜襲，結果又折兵二百，這麽下去，李元度總覺得要出大問題。
　　“跑？”
　　他在心底想過這個建議，但是很快否決了，他的部隊現在連陣腳都沒站住，如果要撤，立馬就是潰敗的局面，而且他沒有任何把握能跑得當面的黑旗軍。
　　“戰？”
　　眼下糧彈輜重倒還齊全，兵力尚多，可是和黑旗軍壹比，那就是滄海壹粟，原地死守，那必定是個死地。
　　“罷了！”李元度宦海沈浮下來，當年的名利心就淡了許多：“既然是替朋友幫忙，那就幫到底吧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香港。
　　正常的軍火貿易仍在繼續進行，但是寶雲爵士卻是坐不住了：“格雷將軍，我想確切地知道，後繼的援兵什麽時候抵達香港？”
　　對於廣東省內的情況，他比廣州的清政府官員更為熟悉，現在他很清楚在廉江附近的戰役雖然仍在進行著，但是根據軍事觀察員的意見，黑旗軍取得最後的勝利只是時間上的問題。
　　“如果黑旗軍獲得在廉江附近的決定性勝利，那麽我們必須自己來保衛廣州……”
　　根據英國人的情況，黑旗軍這次出動是四個完整的步兵師，雖然素質較弱，但是全部是裝備了歐洲式的現代兵器，這很大程度彌補了他們的缺陷。
　　他們當面的對手，大部分只裝備了壹些陳舊的中國火繩槍，即便有少量部隊有好的裝備，也不能運用他們。
　　在廣州的張總督組建新的部隊，但是最先進的壹些武器卻被用於武裝廣州的八旗兵，這些八旗在戰鬥力最強的時候，也只能擔當治安任務。
　　所有的這壹切都告訴寶雲爵士壹個問題，那就是現在是英國人出面的最好機會。
　　如果有了法國的協助，這壹切都不存在任何困難，但是由於法國人在越南的空前失敗，導致他們被迫在遠東進行了收縮，即便是黑旗軍與政府軍發生了內戰，他們仍然只是要求在越南問題上獲得更多的利益。
　　對於二萬名雖然素質較差，但是有著不錯火器的對手，現在在殖民地的兵力雖然足以自保了，但是想要戰勝他們，卻不是壹件容易的事。
　　誠然，英國陸軍和海軍陸戰隊有著世界上最先進的壹切兵器，但是根據情報顯示，敵人的武器只比大英帝國落後五到十年，這點差距讓人無法容忍。
　　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通過香港向黑旗軍進行走私的非法軍火貿易，內閣在確定與黑旗軍決戰的同時，又要求保留這條與黑旗軍接觸的渠道。
　　誠然，黑旗軍可以通過紅河輸入壹部分兵器與彈藥，但是如果切斷這條渠道，他們會大出血的－－但是內閣官員顯然是考慮到幹涉失敗的可能性。
　　這種相互矛盾的態度，迫使寶雲除了讓武器走私控制在壹個可接受的範圍外，並沒有太多的辦法－－現在港督大人迫使德蒙斯同意，每個月向黑旗軍走私的兵器不得超過壹個步兵連。
　　格雷將軍卻有著與港督大人不同的觀點：“無論是保衛殖民地，還是參加消滅叛軍的戰鬥，我們都有著足夠的兵力……”
　　他壓低了聲音：“事實上，我認為，完全沒有必要投入日本軍隊，他們只是會浪費食物！”
　　對於拉攏日本軍隊參加這次幹涉，以替代法國軍隊往常在遠東的作用，寶雲也有著不同的看法：“雖然我需要支援，但是我也同樣認為，日本軍隊不值得壹提，他充其量與黑旗軍處於同壹水平線上……”
　　正當兩個人在談論的時候，壹個情報官員壹陣小跑，壹看到港督就開口說道：“閣下……清軍在廉江獲得了偉大的勝利……”
　　“勝利？”
　　寶雲爵士對這樣的情報報以極度的懷疑，他清楚得認為，如果張之洞把所有的兵力都押上去，或許能取得壹次不怎麽成功的勝利。
　　但是象現在這樣三心二意，卻是不可能獲得任何級別上的勝利－－畢竟這是兩個層次的決戰。
　　何況根據已經取得的情報，黑旗軍已經占盡了優勢，他們不可能失敗。
　　“是的……我們的軍事觀察員認為，就目前的情報來看，這是壹場勝利！”
　　“壹場讓黑旗軍暫時停頓的勝利！”
　　外界人很難理解軍事觀察員的定義，但是事實上，李元度最後的決策，確實給黑旗軍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。
　　如果有什麽是大麻煩的話，那就是突然接受幾千名清軍的成建制投降。
　　李元度在投降之前，已經率領著幾千名武毅軍、廣勝軍、老湘軍，突然離開陣地，向著廣州狂奔。
　　而被他們扔在原地的清軍，在進行著最初的抵抗之後，發現精心構築的工事被輕易地掀開，立即展開了投降大競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