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朕就是亡國之君

吾誰與歸

歷史軍事

  正統十四年,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,睜開了眼睛。  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,三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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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百零七章 天下為公

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

2023-7-15 23:31

  朱祁鈺看著手中的名單,卻是笑而不語。
  張輗壹甩袖子,大聲的說道:“我大明律有八議,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,妳擬定那份名單唯功勛論,我就想問問妳,妳眼裏還有王法嗎!”
  “陛下,臣以為京師講武堂名單應先八議,後功勛!”
  石亨是個粗人,論辯經,他是萬萬辯不過的,他怒目圓瞪,憤怒至極,卻說不出話來。
  陳汝言是兵部侍郎,他雖然和徐有貞有過壹腿,但是也就壹腿而已。
  這事兒,涉及到了兵部的利益,他自然是據理力爭的說道:“王法賞罰,不阿貴賤貧富,然後以齊禮制而明典刑也。”
  “然以倫親親故,君主跋扈以私情斷公案,則天下臣民,只能因纖介之過而銜怨而亡!”
  “這才是沒了王法!”
  王法,是天底下寄托於希望最大的公平,自然要不分貴賤貧富,才能夠禮制齊全而明正典刑。
  如果只論親親故舊,君王只因私情斷公案,天下臣工萬民,就只會因為很輕的災害,最後含冤而死。
  陳汝言說的是有壹定道理,大明律庇護八議,在明末就鬧出了許多的亂子。
  比如張居正的父親,就在遼王府屈辱而死,張居正任首輔,廢了遼王世系,停了天下宗親俸祿。
  在隆慶到萬歷十年期間,十七年了,天下宗親,無壹石俸祿可領。
  再加上勛貴世券、八議庇護,到了明末的時候,因纖介之過而銜怨而亡,比比皆是。
  張輗擼了擼袖子,這陳汝言是個進士,辯經這事兒,張輗就不是對手了。
  他憤怒的說道:“好妳個措大,搖唇鼓舌厲害至極,倫親親故,乃是天倫,妳眼中可還有陛下嗎?我今日就當殿教教妳什麽叫禮儀尊卑!”
  石亨晃了晃腦袋,他正值壯年,站了出來,笑著說道:“哦,是嗎?陳汝言是壹介書生,某可不是。”
  “我也是八議八辟之列的勛貴,來。”
  朱祁鈺連連搖頭,就差站起來讓盧忠把人都拉出去,各大五十大板。
  奉天殿喧嘩,成何體統。
  他已經有了切實的解決辦法,他現在是抱著站在幹岸上看熱鬧的心態,自然也看他們吵鬧。
  盧忠挎刀而立,出列說道:“奉天殿內不得喧嘩,若是打鬧,請移至殿外。”
  於謙看著這出鬧劇陛下絲毫沒有制止的意思,輕輕咳嗽了壹聲,石亨才退回班,挑釁的看了壹眼張輗。
  張輗雖然心有不甘,但是於謙已經出聲了,再鬧下去都不好看。
  他雖然是勛戚,但是中軍都督府現在沒兵,京營那二十二萬人,可不歸他管。
  再鬧下去就是不給於謙面子了。
  於謙重重的嘆了口氣,這不是他想要的朝堂,這種代表某方利益,大放厥詞的話,不應該出自在廷文武的口中。
  但是朝堂不就這個樣子嗎?
  他深吸了口氣,出列高聲說道:“陛下,天下無事不私,無人不私,有生之初,人各自私也,人各自利也!”
  “唯陛下壹人公耳!”
  朱祁鈺看熱鬧看的正起勁兒,於謙站出來說了壹段莫名其妙的話。
  天下的事全都是私事,沒有不自私自利,這是從出生開始就有的人性。
  但是唯獨皇帝不能自私。
  啥意思?這正看熱鬧呢,戰火怎麽燒到了自己的腦門上呢?
  於謙繼續高聲說道:“陛下,天下有公利而莫或興之,有公害而莫或除之。”
  “不以壹己之利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,不以壹己之害而使天下釋其害。”
  於謙這段話朱祁鈺倒是能夠聽得明白,說的是壹個在朱祁鈺看起來非常合理且淺顯的道理。
  天下事,對公眾有利的事,卻無人興辦它。
  天下事,對公眾有害的事,也無人除掉它。
  有這樣壹個人出來,他不以自己壹人的利益作為利益,卻讓天下人得到利益;
  不以自己壹人的禍患作為禍患,卻讓天下人免受禍患。
  這個人就只能是皇帝。
  這也契合了於謙之前表述過的社稷為重,君為輕的理念,也呼應了前後文,為於謙所說的「唯陛下壹人公耳!」
  朱祁鈺認真的品了品這段話,忽然發現,其實於謙是鐵桿的保皇派。
  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,只有皇帝不是。
  那皇帝是什麽?聖人也!
  聖人治國,那豈不是天經地義?
  這繞來繞去,還是將社稷之重和皇帝高度捆綁在了壹起。
  君到底輕不輕?得看君心裏裝著多少的天下社稷了。
  他多少明白了壹些於謙的目的。
  其實朝堂上亂象頻生,於謙怕他這個年輕的皇帝,以為天下就該這樣,為了壹家之私利,鬧得不可開交,走上了邪路。
  於謙擲地有聲的說道:“大道之行,天下為公。”
  “陛下持神器權柄,正當為民,興利除害,正民之德,而民師之。”
  朱祁鈺點頭說道:“於少保真可謂是字字珠璣,朕且記住了。”
  於謙俯首歸班。
  勸諫皇帝,那是臣子的本分。
  現在就輪到了朱祁鈺的回合,大道理當然好聽,而且絕對正確。
  但是具體的事情,還是需要朱祁鈺去解決。
  至少於謙沒有什麽好辦法,終究會得罪壹頭。
  朱祁鈺讓興安取了石亨的名單,又讓成敬取了張輗的名單,兩份名單就來到了禦前。
  朱祁鈺拿起了朱筆,讓兩個內侍把名單都打開,他先是在張輗的名單朱批。
  張輗面色狂喜不已,但是緊接著滿臉疑惑的看著月臺之上的陛下,將手中的朱筆移到了石亨的名單之上,再次朱批。
  張輗瞪著眼睛看著月臺之上,壹臉懵,這是要幹啥?
  石亨看到張輗的名單被朱批,本來氣的直跳腳,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,但是陛下居然同樣批復了他的名單的時候,石亨也是壹臉漲紅的看著月臺之上的皇帝。
  石亨以為陛下所說的金戈鐵馬,萬裏氣吞如虎是在騙他,他當然有怒氣。
  但是發現是誤會後,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  這是要幹啥?
  “打今兒日起,八議八辟之勛戚後人,可加入勛軍。”朱祁鈺收起了朱筆,放在了內侍的盤子上,平靜的說道。
  勛軍,壹個很是奇怪的名字,即便是於謙都是壹頭霧水,這是什麽意思?
  聽起來,是壹個專門為了八議範圍內的人設立的壹個編制。
  朱祁鈺繼續說道:“勛軍第壹批結業之時,設置五項六考大比,擇優選用,明定升遷。”
  “以後照循此例即是。”
  石亨和張輗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,大約就是寬進嚴出。
  既然都想進,那就都進。
  但是出的時候,就的通過五項六考,來確定是否優秀了。
  即便是不能選用,但是依舊是勛軍嘛,地位不減,至於承襲爵位和相應待遇,妳連講武堂都無法畢業,哪來的待遇。
  爵位就在那裏,妳通過了,就可以承襲了,無法通過,就壹直補考到死,承繼之事,順延便是。
  石亨和張輗終於沒了多少意見,俯首說道:“臣等領旨。”
  “朕每日巡查大營,從未壹天停歇。”朱祁鈺卻非常平淡的挑起了另外壹個話頭。
  石亨壹縮腦袋,躲了半個身位。
  上次他在軍中行樂,被陛下逮了個正著,陛下打他點軍棍而已,這事要是被於謙知道了,再把他扔進牢裏,那可就不妙了。
  這事流傳範圍極窄,連整天盯著他的禦史都不知道,這陛下要是說這事,他今天可是要遭了。
  朱祁鈺看著石亨的模樣,搖了搖頭,他當然不是說石亨那點下半身的事兒,有錯已罰,不必舊賬再提。
  賞罰二字很重要,既然罰過了,就不能揪著不放,壹罰再罰,沒這種道理的。
  他頗為感慨的說道:“於少保發餉的時候,甚至要親自看著發給軍士,才會放心。”
  “即便是十團營裏,軍官肉刑私用,貪墨軍餉、私役軍士之風,屢禁不絕。老營更甚,朕心甚憂啊。”
  如何保證軍隊的戰鬥力?
  這些個軍中的老資格,擅用肉刑,甚至直接出現傷殘,貪墨軍餉,上層吃肉,下層連個碗底都舔不到,於謙都不得不親自給軍士發餉。
  軍士們還得沒命的給老資格們幹活兒。
  這士氣漲不上去,戰鬥力能上的去嗎?
  京營的實力能恢復嗎?
  駕長車,氣吞萬裏如虎,還有可能嗎?
  顯然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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