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就是亡國之君

吾誰與歸

歷史軍事

  正統十四年,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,睜開了眼睛。  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,三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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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四十章 陛下不收的稅,叛軍也要收?

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

2023-7-15 23:31

  李賢匆匆來到了南京講武堂,和北京壹樣,是破掉了壹座寺廟建立而成。這也是李賢幹的事兒……
  此處名曰靈谷寺,是壹座無梁殿,並非是木結構的寺廟,而是由磚石整體構成的大殿,拱高三丈有余。
  孫忠入南京城,南衙謠傳,孫忠擅禮佛度僧道,這壹個消息壹出,無數僧人奔赴南衙。
  被李賢以「四方多流徒之民,又缺戰守之士,度僧道太多,恐本末倒置,盡行逐還」為由,驅逐僧人出南衙了。
  李賢援引驅逐大隆興寺的國師舊事,說服了咨政院眾人,完成了這壹壯舉。
  理由很簡單,寺廟掛靠不納稅,度僧道太多,不是好事。
  最終在南京這座巨大的寺廟裏,完成了南衙講武堂的設立。
  李賢趕到的時候,所有的軍勛外戚和將領都趕到了講武堂內,他們的表情極為惶恐。
  皇帝終於興兵南下,分成了兩路,壹路直奔河南,壹路至山東。
  王驥深吸了口氣說道:“徐州地方,三面阻山,壹面臨河,汴水自西、泗水自北,千年未變。”
  “徐州地方,南引邳宿,北控兗濟,西扼汴泗,壹瀉千裏之勢,以保障江淮險要之設舊矣,金陵恃徐為南北咽喉。”
  “為北國鎖鑰,南國門戶,向來為兵家必爭之戰略要地。”
  徐州位於壹個小盆地內,宣德年間,曾經因為黃河改道被淹過,當時,官民集資遷城。
  王驥當時還是給事中。
  他從河防、漕運、倉庫、戰守、民生、區劃、成本等幾個方面,舌戰群儒,最終確定了徐州不可移城。
  在徐州舊址上翻了這座新的徐城,改名徐州。
  是壹座圍四十余裏的大城,護城河寬約三丈有余,城墻高三丈有余,因為汴水、泗水的穩定,這座城池堪稱易守難攻。
  守長江必然守淮,守淮必守徐州。
  “歷代大規模征戰四十余次,是非曲直,並不難以論說。”
  “夏啟十五年,武觀以西河叛,彭伯壽帥師征西河,武觀來歸。”
  “商武丁四十三年,大彭叛亂,武丁命婦好,領兵平叛,誅大彭於九裏山。”
  “武丁五十年,韋國以為大彭報仇為名,再叛。婦好再征彭城,也就是今天的徐州。婦好中流矢,次年,亡於宮中。”
  “周穆王令楚文王伐徐,徐偃王敗走,賜造父以趙城,由此為嬴姓趙氏,趙非子入秦亭,秦趙同源同族也。”
  “楚漢爭霸,漢二年,漢高祖劉邦率軍五十六萬出陳倉,壹路攻城略地有壹下千裏之勢,正是在這徐州,爆發了彭城之戰。”
  “項羽以三萬兵力,大破漢軍五十六萬,劉邦單騎逃脫,睢水為之不流,發關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,漢國幾滅,人人惶惶。”
  為什麽都說項羽是楚霸王,這世間有誰能夠以三萬破五十六萬大軍?
  王驥自問自古以來,天下猛將無數,誰能做到如此勇猛?
  漢二年打完了彭城之戰,項羽和範增圍困劉邦於滎陽。
  範增是項羽重要的謀士,範增說直接滅掉了劉邦,要不劉邦還要叛亂。
  但是最後項羽懷疑範增和劉邦勾結,自毀長城,否則楚漢相爭孰勝孰敗,誰人能說呢?
  劉邦最後也只說:「項羽有壹範增而不能用,此其所以為我擒也。」
  大漢定鼎,司馬遷因為李陵舊事開罪了漢武帝,按照成王敗寇而論,項羽怎麽可能上帝王才能上的本紀?
  但是司馬遷將項羽寫到了本紀之中,漢武帝只是捏著鼻子認了這事兒。
  因為項羽當得壹霸字!
  王驥深吸了口氣說道:“正是在這個古戰場上,決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興亡、此興彼落,所以古來就有問鼎中原之說。”
  “景泰帝兵強馬壯,糧草充盈,補給極為簡單,京師糧草延運河而下,幾乎不可能糧絕,攜帶新勝,順運河而下。”
  “所以,我提議速戰!由蕭縣從西打到東,逼迫大軍至靈璧壹帶!全殲睢水壹帶。”
  王驥在堪輿圖上用力的指了壹下,他已經思考了許久如何取勝。
  諸多軍勛不住的點頭。
  王驥十分確認的說道:“都督張輗、張軏,妳二人率四威團營至徐州,我率四武團營至蕭縣。”
  李賢眉頭直跳,終於忍不住站出來說道:“陛下動兵,向來是謀而後動,京師之戰,從八月十八日議退敵之策,壹直到十月虜入,籌備兩月。”
  “宣府之戰,瓦剌逞兇,陛下議宣府之戰,自正月八日起聞訊,籌備至五月份。”
  “集寧河套之戰,陛下從景泰元年籌備了壹年有余,景泰二年方才興兵!”
  “敢問靖遠伯,陛下給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,在準備親征事宜,妳們這四個月在幹什麽?!”
  “吃喝玩樂是吧!”
  “現在才定策徐州如何防守?!陛下平叛的路很多嗎?既然徐州這麽重要?為何不從叛亂未動時就籌備?”
  “現在才準備開拔,前往徐州?!糧草呢?犒賞呢?動員呢?妳們這是打仗,還是兒戲!”
  李賢驚呆了,他還以為王驥不讓他過問兵務,是有確鑿的信心,也有完整的規劃。
  這陛下都走到津口了,這才從南京往徐州去?
  他巴不得陛下趕緊打到南京呢,但是這種定策實在是太離譜了,他在京師觀陛下用兵,哪次敢這麽幹?
  陛下很愛惜自己的軍卒,每次都帶著必勝的把握去打,習慣了那種料敵從寬到極限的作戰方式,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種,按下葫蘆浮起瓢的作戰方式。
  這不是胡鬧嗎?
  “啊?”王驥滿是疑惑的說道:“不知道景泰帝從哪裏主攻,當然是雲集京師城下,等待景泰帝落子,我們才好應對啊,若是景泰帝主力去往襄陽,又如何是好?”
  李賢理解了。
  這僭朝哪有什麽正經的軍務,這南衙講武堂也就是個笑話罷了。
  東施效顰,徒增笑料罷了。
  陛下整日坐鎮北衙講武堂,那些課題本都做些什麽?
  宣府敗北、京師失陷、天子北狩、天子殉難、遼東大敗、建奴逞兇等等。
  那是壹種料敵從寬的思想,是這僭朝根本不具有的,陛下在京師講武堂,是真的在培養庶弁將,想要振武。
  其實,正統年間的動兵哪次不是這樣倉促?
  四次北伐、四次平定麓川、壹次征伐福建,這九次大戰之中,只有平定福建叛亂有模有樣,那還是寧陽侯陳懋帶兵有方。
  至於最後壹次北伐,被瓦剌打的六師皆喪,皇帝被俘,也是應有之意了。
  興文匽武的必然結果,視武備為兒戲,就這兵推,弄的比陛下的兵推棋盤還不靠譜。
  李賢不再言語,甩袖離開。
  他們越胡鬧,陛下來的越快。
  李賢現在主持戶部清田厘丁之事,他覺得到時候憑借這個功勞,陛下應該不會殺了他的家人才是。
  孫忠、王驥、張輗、張軏、孫繼宗終於察覺出了些不對勁兒。
  李賢說的好像很有道理,這仗,似乎不是這麽打的才是。
  “李閣老!”孫繼宗看了壹眼他爹,匆匆的追了出去。
  李賢嘆息的說道:“孫學士,不會吧,妳以為我壹個讀書人,會有什麽戎事的高談闊論吧,不會吧。”
  李賢忽然靈機壹動,思忖了片刻的說道:“那我就說說吧。”
  李賢回到了講武堂議事廳,說道:“我有幾策,第壹策,輸納之例的定制,生員凡納粟或上馬者,皆許入國子監;”
  “軍民輸納,或米或粟或豆或草或鞍馬者,也均授予冠帶;”
  “朝廷以罪罷黜的官吏如輸納上述軍餉,可以復職。輸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揮使。”
  “我們要保證糧草充盈,防止陛下用豆餅勸降我們的軍士。”
  王驥眉頭緊皺,賣官鬻爵當然不妥,但是李賢說的是現實問題,糧草不足。
  孫忠、張輗、張軏、孫繼宗、彭城伯、惠安伯等人,卻是不懂這賣官鬻爵的危害了,他們壹直是這麽幹的,外戚無汗馬之功封爵,他們的爵位是憑白得來的。
  他們自然不理解軍士們那種「我以捐軀獲此,他們以輸豆也獲此,朝廷以我軀命與荏菽壹般看待邪」的憤慨了。
  陛下為何說外戚不得無汗馬功勛封爵,戚畹周親不得與汗馬余勛為齒?
  這就是原因了。
  軍士舍命掙了功勛,他們納布絹和米粱就可以封爵了,誰還拼命?
  李賢這完全就是打擊軍隊的士氣來了。
  但是除了王驥之外,其余人等,居然絲毫沒有覺得不對。
  現實就是,糧草不太夠。
  這麽離譜的賣官鬻爵的政令都能通過,李賢笑著說道:“第二策,大明律:民間錢糧,親自送納。其有色攬之人處以重刑,籍沒其家。”
  “在京官舍、軍民中多有無賴之徒,赴京郊,設法引誘送納之人,包攬代納。”
  大明嚴禁包攬撲買,這也是不斷被江南士紳們詬病、憤慨的地方,怎麽能管的那麽嚴格呢?
  “包攬送來的何物?我在戶部,糧則用土摻和,草則用水澆淋。易堅厚之布絹為紕薄稀松,貫銀完好而抵以破碎軟爛。”
  “摻和了土的糧,爛掉的草,紕薄的布絹,軟爛的貫銀,送到徐州,有人會要嗎?”
  “所以嚴禁包攬,壹切有司征收,官收官解,不得包攬,否則壹體論罪!”
  李賢說的好聽,禁止包攬之後,以南衙這個運轉能力,能做得到官收官解嗎?
  顯然不能。
  讀書人,眼睛珠子壹轉就是壹個主意,這是個連環套。
  禁止包攬,看似是個好主意,但其實是個當下不太好執行的政令,會有個混亂期。
  等真的運轉的時候,仗也早打完了。
  陛下壹進南京,整飭吏治之後,南衙僭朝都要官收官解,正朔繼承官收官解,不是合法合理了嗎?
  而且還是現成的。
  李賢為什麽這麽下套?
  因為這幫人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做以稽為決的道理,沒有調查,拍腦子做出決定,不是他們的常態嗎?
  別說南衙了,北衙也是在於少保提出,陛下反復強調之後,才開始以稽為決。
  就南衙這幫蠢豬,他們要有這個政治覺悟,去北衙不好嗎?
  李賢繼續說道:“第三條,南京縉紳勢要豪右之家,侵利於國,貽害於民,將南衙官店塌房盡攬於名下,應當盡數勘實,籍記在官,按季收銀,以資軍餉。”
  南京城圍七十五裏有余,這麽大的城池,自然會有房子塌房,塌了之後必然要建,怎麽建?
  沒法建。
  南京的縉紳、勢要豪右之家,專門把持做這個生意。
  這件事其實追溯的話,應該是南宋的第壹個皇帝趙構,把持房地產了。
  路數都是壹樣。
  房子塌了以後,小民請人再建,但是南京城所有泥瓦匠,都在縉紳、勢要豪右之家手中,這麽多泥瓦匠,如何把持?
  聽起來是個不可能的事兒,但是李賢走訪之後,才知道如此簡單!
  城中哪有土石木方去建?
  買通五城兵馬司,五城兵馬司把持九門,所有入城土石木方,沒有縉紳豪右之家的信牌,絕無可能入城。
  所以,房子塌了,就只能低價賣給縉紳豪右之家。
  縉紳豪右之家,營建之後,便高價將房屋租賃出去,大發橫財。
  翻譯翻譯,就是房地產的創富神話。
  李賢這個主意看似是為了軍餉,其實是為了厘清這幫家夥,到底有多少家產。
  陛下進京抄家的時候,也省了盧忠帶著鷹犬四處稽查了。
  他先把這個活兒幹了。
  所有人聽了之後,左右看看,不斷點頭,弄軍餉這種事,還是李賢有辦法。
  為何孫忠他們會同意呢?他們是貴近勛戚,店塌房的生意不是他們的經營範圍,那是縉紳豪右的經營範圍。
  李賢說的並不涉及他們的利益……
  “李閣老真是大才啊。”孫忠不斷點頭:“如果都沒什麽疑慮的話,那就這麽幹了!”
  只有代表南方縉紳勢要豪右之家的謝璉,面如土色。
  這都是他們的經營範圍啊!
  他倒是想反對,可是刀子在人家手中握著呢。
  陛下不收的稅,叛軍也要收?!
  天下哪有這種道理?!
  謝璉忽然發現,其實陛下還是蠻講道理的,至少做事沒有叛軍這麽離經叛道。
  陛下是皇帝,是正朔繼承,有些事,陛下也不好做的那麽絕。
  但是叛軍才不管妳那些,保證軍隊糧草充盈,才是頭等大事。
  雖然這場造反的終極目的,有點向「笑死陛下就算造反成功」的趨勢變化,但是陰謀家們,還是牢牢緊握著刀把子。
  像朱祁鎮那樣把每日操閱軍馬的戎政大事,都假手於人的人,畢竟少之又少。
  “那就這麽說定了?”李賢寫好了咨政院政疏,看向了王驥。
  王驥點了點頭,他代表的軍隊,軍隊不吃飽,誰給妳賣命打仗?
  李賢又看向了孫忠,孫忠代表三王府和外戚,孫忠點頭說道:“我沒意見。”
  李賢看向了謝璉,這個縉紳、勢要豪右之家的代言人。
  謝璉是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,他能怎麽辦,他只能深吸口氣說道:“我沒意見。”
  “那就送乾清宮由監國批復吧。”李賢落印說道。
  李賢笑意盎然,這三策壹出,糧草是否充足,他不知道,但是他知道,有些人的日子難熬了。
  李賢不怕這幫家夥發現他在搗亂。
  且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腦子,發現裏面設的套,就是發現了能如何呢?
  頂多把他殺了,他還能落個大明忠義之士的美譽。
  陛下到了南衙會把他殺了,這幫家夥把他殺了,不是壹樣嗎?
  雖然陛下說立奇功可免死,但是奇功的標準,完全取決於陛下的心情。
  陛下對文人是極為警惕的,甚至帶有偏見。
  以陛下對貳臣賊子的厭惡,他哪裏能活得下來?
  不過陛下很少追究家人,他只希望自己立點功勞,讓自己的家人能夠活命罷了。
  如果叛軍砍了他,他相信陛下絕對不會為難他的家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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