朕就是亡國之君

吾誰與歸

歷史軍事

  正統十四年,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,睜開了眼睛。  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,三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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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七十四章 用人朝前,不用人朝後

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

2023-7-15 23:35

  對於和議之事,大明有許多許多人反對,在韃靼也有很多人反對,這些人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自己的反對。
  但是很可惜,大明的軍士有甲,而前來偷襲的韃靼人、女真人都沒有甲胄。
  披甲之士在戰場上,尤其是在面對無甲軍士的時候,是碾壓的存在。
  在經過了碰撞和壹個時辰絞肉機壹樣的戰陣廝殺之後,前來襲擊車隊的韃靼和女真人,終於承受不住如此嚴重的傷亡,開始出現了小規模的潰敗。
  這種在戰場上的小規模潰敗,在短時間內變成了壹種潰散,來襲之人,留下了近千顆人頭之後,在惶恐和不安中,開始四散而逃。
  而馬碩帶著大明軍士開始了銜尾追殺,賀章並沒有,因為他受傷了。
  賀章是個文弱的讀書人,在來韃靼之前,他不會騎馬,只會坐轎子,而且是軟轎。
  到了韃靼,賀章學會了騎馬射箭,但是依舊是個讀書人,作為都察院總憲,大明正使,他親自披甲殺敵,刺激了大明軍陣的士氣,為大明的勝利做了壹個註腳。
  “陛下說,壹旦死傷超過了壹成,軍陣就會崩潰,戰場就會出現逃兵,開始的時候,我還不信,但是這些烏合之眾,的確如此。”賀章的虛弱的靠在病榻之上。
  賀章看了馬碩壹樣,繼續說道:“怪不得陛下不願意發動戰爭,勝負都是兵家常事。”
  此時的賀章面如金紙,臉色蠟黃,嘴唇發白,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,整個人壹抖壹抖的,孟婆湯的效果正在緩慢的退去,疼痛讓他的額頭全都是汗。
  賀章看向了桌上的奏疏,說道:“這是都察院的壹些調整,這都是這段時間我壹直思考的,務必交給陛下。”
  馬碩看著賀章的模樣,接過了奏疏,點頭說道:“如果妳還活著,就自己交給陛下。”
  “少了壹條胳膊,還當什麽官呢。”賀章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臂,閉上了眼睛,不願多談。
  他傷的很重很重,他被錘下了馬匹,鐵蹄踩斷了右臂,被錘的位置和鐵蹄踩踏的位置,都是右臂,隨行的太醫院的醫倌最終給賀章進行了截肢處理。
  賀章現在還很危險,不見得能活下去。
  就算是活下去,賀章也沒辦法做官了。他的右手沒了,連字都寫不了,更不能兌現承諾,搭弓射箭,為泰安宮看家護院了。
  這就是為什麽大明皇帝壹直三令五申,禁止將帥沖鋒在前的原因。
  馬碩想要說些什麽,但是他這個大頭兵,也不知道說些什麽,安慰面前這個大頭巾。
  三日後,順利合兵壹處,五日後,車隊趕至了北古口大營。
  於謙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和石亨壹起見到了隨行的醫倌。
  “賀總憲現在根本不配合治療,他現在有點心灰意冷,他自己都不想活了,我們也幫不了他。”隨行的醫倌是太醫院的太醫,經驗豐富,可是賀章壹心求死,他們也沒有多好的辦法。
  於謙已經全面了解了賀章現在的情況,示意醫倌出去便是。
  於謙站起身來,對著石亨鄭重的說道:“待會兒咱們壹起去看看賀章,妳切記少說點刺激人的話。”
  “不善交通的於少保,教訓起長袖善舞的武清侯來了?該說什麽,不該說什麽,我還不知道嗎?”石亨比於謙更擅長和人打交道,畢竟於謙這種油鹽不進又身居高位的人,真的很難相處。
  於謙點頭說道:“說的也是。”
  於謙和石亨去看了賀章,賀章不太願意交流,和誰說話都略微有些心不在焉。
  於謙忽然開口說道:“其實少壹只手,也沒什麽關系,妳可以找人給妳代筆,就像其他那些官吏壹樣,寫份奏疏,都讓師爺司務去寫。”
  “於少保這都知道?”賀章楞住了,他看著於謙略微有些呆滯的說道。
  石亨壹臉果然如此的表情,論不會說話,還是得看於謙。
  但是石亨並沒有出聲,因為賀章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,無論是憤怒,還是傷悲,總比壹言不發強得多。
  這種事於謙比石亨更加擅長。
  於謙點頭說道:“陛下也知道。”
  “臺閣體多難寫,壹堆廢話還不能重樣的寫的天花亂墜,可不得找人代筆不是?”
  “久而久之,他們甚至連上書言事,都讓師爺們代替,他們怎麽不把官兒直接讓給師爺去做呢?”
  “要不那些個司務廳的司務區區九品,知道的比我這個於少保還要多?他們的消息怎麽能那麽靈通?”
  賀章這才了然,他搖頭說道:“讓於少保擔心了,可是我這個人已經廢掉了,要是沒了左手,若是陛下不棄,我舔著臉也在朝堂上廝混下去了。”
  “就跟胡尚書那般。”
  “可是傷的是右手,而且整個都沒了,我實在是……”
  賀章的心結就在這裏,他不甘心。
  他明明得到了他想要的,明明他把事兒做到了極致,明明回京之後,在脫脫不花獻上盟書的時候,他就可以得到壹塊奇功牌,在都察院大展拳腳,他也找到了解決辦法。
  在最後的時刻,他卻失去了右手,還不如死了算了,當了英烈,胡濙就再也不能罵他了。
  於謙不能給賀章任何的承諾。
  因為賀章的去留只能由陛下去決定。
  於謙站起身來,面帶笑容的說道:“好了,多休息,要謹遵醫囑,把身體養好了,才是正經。”
  “若是陛下有令,妳這個樣子,豈不是有負君恩?”
  於謙和石亨離開了賀章的營帳,又叮囑了幾句醫倌,才憂心忡忡的離開。
  石亨壹腳將石子踢飛,石子劃過了壹條弧線砸在了壹頂營帳之上,他想了想說道:“我聽馬碩講,賀章對軍務之事,頗為精通,壹學就會,甚至連參連射箭都學會了,不如就讓賀章到京營來,做個狗頭軍師,出謀劃策好了。”
  “妳我聯合作保,陛下不給我這個武清侯的面子,還能不給妳這個文安侯的面子?”
  於謙頗為驚訝的說道:“妳不是壹向反對文官參和軍陣之事嗎?”
  石亨不屑壹顧的說道:“我是反對那些喋喋不休、不懂裝懂、趾高氣昂胡亂指手畫腳的文官,又不是反對胸有韜略之人。”
  “於少保在軍中,我可曾說過壹句抱怨的話?”
  於謙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:“賀章乃是京官,還是請陛下聖裁吧。”
  於謙是百官之首,是執掌牛耳者,在京營之中又有巨大的影響力,又是從龍擁立之臣,這樣的身份,讓於謙做什麽都必須要謹慎再謹慎。
  畢竟於謙真的廢掉過壹個皇帝。
  京營、京官任免,皆由皇帝壹言而定,於謙不會伸手,也不能伸手。
  即便是皇帝從來沒有表達出壹絲壹毫對於謙的不滿和忌憚,但這是於謙的為臣之道,石亨也不好多言。
  脫脫不花入京之路,在塞外是明槍,在關內則是暗箭。
  在脫脫不花抵達京營之後,卻遲遲沒有鴻臚寺的官員前來接待,鴻臚寺卿、禮部右侍郎楊善還在京中,並未出發。
  朝中反對議和者眾,楊善就是其中之壹。
  在經過了反復的博弈之後,賀章抵達京師之後,楊善才從京師出發,前往北古口大營,接脫脫不花入京。
  朱祁鈺並沒有在泰安宮接見賀章,而是去了太醫院,賀章壹回京,就被送進了太醫院進行進壹步的治療。
  冉思娘正好當值。
  “賀總憲的截肢做的很成功,但是他的心病難治,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,明明疼的緊,卻是疼在別人身上壹樣。”冉思娘介紹著賀章的情況,頗為無奈的說道:“這可能就是心如死灰吧。”
  賀章的問題,主要出在了他自己的心態問題上,不配合、不拒絕治療,鉆心的疼卻是壹言不發。
  “這事兒好辦。”朱祁鈺笑著說道:“朕知道他的心病是什麽。”
  賀章的心病是他的右手廢了。
  朱祁鈺來到了賀章的病房,攔住了賀章要下來行禮的動作,笑著說道:“聽說賀總憲還跟紮著總角的孩子壹樣,不肯讓醫倌看診?”
  “臣有負聖恩,只是現如今臣這個模樣,也實在是無法請罪了。”賀章面帶苦笑的說道。
  朱祁鈺上下打量了下賀章,笑著說道:“都察院總憲的位置還是妳的,快點好起來。”
  “大明的好兒郎啊。”
  朱祁鈺對官員讓司務們代筆寫奏疏的事兒,壹清二楚,所以失去壹個右手,並不耽誤賀章做官。
  陳鎰去了雞籠島,王文身兼通政院通政使、文淵閣大學士的職務,無暇顧及都察院,眼下除非朱祁鈺把李賓言調回來,否則這都察院總憲的位置,還真的只有讓這賀章繼續坐著。
  “陛下……”賀章面色瞬間變得通紅,他有些猶豫,又有壹些疑惑,但最後還是感慨的說道:“陛下,放臣致仕吧。”
  長得醜的不能當官,當年鐘馗壹頭撞死在了金殿上,黃巢因為長得醜不能當官,就直接幹起了造反的大事業,丘濬的狀元之位,差點因為長得醜給丟掉,雖然丘濬壹點都不算醜陋。
  而現在賀章是殘疾。
  朱祁鈺拍了拍賀章健在胳膊說道:“朕說的話,就是潑出去的水,安心養傷,難不成賀總憲打算抗旨不成?”
  “謝陛下隆恩!”賀章躺在病榻上,終於露出了壹絲輕松的表情。
  朱祁鈺走出了病房,拉著冉思娘說道:“有勞娘子了,可千萬不能讓賀章死在了太醫院,否則這太醫院的風評又要低壹分了。”
  太醫院的風評到底是怎麽被害的?
  即便是設立了解刳院,但依舊是原來太醫院的地盤,幾乎所有人都對太醫院是又敬又怕。
  “只要他積極配合,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。”冉思娘頗有信心的說道,現在的太醫院已經不是那個沒有解刳院的太醫院了。
  這六年來,解剖論的不斷完善,也出現了很多新的理論。
  冉思娘將壹本奏疏遞給了朱祁鈺,眼睛笑的像是這剛抽芽的柳葉壹般說道:“新的解剖論,已經定稿印出來了,還有衛生簡易方增補,也在這裏,都弄好了,陸院判真的是名良醫。”
  朱祁鈺接過了奏疏看了壹眼,就交給了興安,奏疏只是壹本目錄,主要是匯報太醫院和解刳院的工作進度,他笑著問道:“咱家這冉娘子是真能幹,想要什麽獎勵?”
  “陛下賞賜給臣妾壹個孩子吧,連陳婉娘都有了,臣妾這沒有孩子,實在是有些羨慕,還差壹點點就要變成嫉妒了。”
  冉思娘這肚子壹直沒什麽動靜,不是身體問題,而是運氣問題。
  朱祁鈺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:“今天去妳那兒。”
  “最近那個蟑螂房還有人去鬧事嗎?”
  冉思娘的康復新液需要養殖幹凈又衛生的大蟑螂,所以在密雲衛建了壹個大蟑螂房,遭到了激烈的反對,有人頻繁去鬧騰。
  冉思娘搖了搖頭,略微有些哀怨的說道:“蟑螂房有人鬧事,那都是前年的事兒了,陛下,臣妾與陛下已經半年多沒單獨相處了。”
  朱祁鈺有些感慨萬千的說道:“所以朕不是什麽良人啊。”
  朱祁鈺壹直不太願意李凝兒入泰安宮就是如此,那是耽誤人家姑娘。
  當初陳婉娘和冉思娘,是朱祁鈺南下時候恰巧遇上,若是朱祁鈺不把陳婉娘領走,陳婉娘的命運要比在宮中悲慘萬分,而冉思娘又是禮物,打上了他朱祁鈺的標簽。
  他的時間、精力就那麽多,大半已經給了大明,他能分出來的只有壹點點,皇後還要占了壹多半。
  深宮閨怨。
  朱祁鈺要是個閑散王爺,被關在了郕王府裏,連出門都要被申飭的王爺,他自然可以多陪陪這些千嬌百媚的女子。
  “臣妾也不是抱怨,只是壹直未有珠結,臣妾擔心,臣妾是不是有什麽隱疾……”冉思娘的臉頰有些紅潤的低聲說道。
  朱祁鈺拉著冉思娘的手寬慰的說道:“不要擔心,妳當初給陳婉娘看病,不是說婉兒很難懷上嗎?咱們多努努力。”
  “光我壹個人努力有什麽用,梳妝的再好看,打扮的再艷麗,陛下看不到有何用處?”冉思娘低著頭喃喃的說道:“今天要不是看賀總憲,陛下什麽時候能看到臣妾?”
  “陛下就是這般用人朝前,不用人朝後嗎?”
  朱祁鈺忽然笑了壹下,湊到了冉思娘的耳邊,低聲說了幾句,冉思娘的臉上爬滿了紅暈低聲說道:“陛下是個登徒子!”
  說完,冉思娘便跑開了。
  至於朱祁鈺到底說了什麽,自然是冉思娘和朱祁鈺兩個人之間的房中樂事了。
  “脫脫不花什麽時候入京?”朱祁鈺側著頭問著興安,脫脫不花的行程。
  脫脫不花壹旦進京,王化韃靼就正式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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