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朕就是亡國之君

吾誰與歸

歷史軍事

  正統十四年,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,睜開了眼睛。  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,三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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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二十四章 當街殺之

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

2023-7-15 23:35

  漢使向來以剛硬著稱,且不說那久負盛名的張騫、班超、王玄策之人,這些都被人編纂成了話本,世人耳熟能詳。
  西漢時候有壹個名叫罽賓國的地方,這裏不屬於西域都護府,距離長安兩萬兩千裏。
  漢武帝時候,大漢通使罽賓國。
  罽賓國的國王烏頭勞,覺得大漢天兵不能至,就剽殺漢使,搶劫財物,後來烏頭勞死後,兒子繼位,大漢再遣使至罽賓國。
  這次出使的是邊關的壹個都尉,姓文名忠。
  這兒子和老爹壹個性格,罽賓國王覺得漢使富裕,就想把漢使給殺了劫財。
  都尉文忠不慣著他,直接把罽賓國的新王給殺了,另外立了壹個王。
  這就是漢使的做事風格。
  什麽時候漢使羸弱?
  兩宋。
  王安石變法圖強,宋神宗支持,轟轟烈烈的熙寧變法開始了。
  而當時的大將王韶,作為新法的擁躉,任通遠軍知軍事,對西夏展開了攻伐,擴土米脂、義合、浮圖、葭蘆、吳堡、安疆等寨。
  熙河開邊,為北宋擴地千裏,建熙河路。
  等到宋神宗死後,宋哲宗登極,高太後臨朝稱制,司馬光、文彥博、劉摯等人把持朝綱。
  他們做的第壹件事,就是返還熙河開邊建立的熙河路給西夏。
  司馬光對付西夏:止有二策,壹者返其侵疆,二者禁其私市。
  朝中大臣呂大防提出了不同的意見,問司馬光‘失洮蘭之土,則他日隴蜀之患,不可不豫為之防?’
  妳現在軟弱的割地,日後關隴地區再起兵患,該怎麽辦啊?
  司馬光惱羞成怒,呂大防立刻就被罷免,而後壹貶再貶。
  樞密院同知樞密院事安燾問司馬光:自靈武以東,壹直是中國故地,先帝興問罪之師而收復,就這麽送回去了?
  而後安燾就變成了閑散職位,不再視事。
  元祐元年六月,西夏遣使問北宋朝廷索要蘭州、米脂等地,在北宋的皇宮裏,當著文武百官,西夏使者對著宋哲宗說道:“神宗自知錯!”
  壹個蠻夷的使臣,在朝堂之上,對著中原王朝的皇帝,說妳爹應該知錯!
  十壹歲的宋哲宗受不了羞辱,起立變色,怒,甩手離開。
  最終,司馬光還是割讓給西夏包括米脂、浮圖、葭蘆、安疆的四寨之地。
  司馬光、文彥博等人割地之舉,有沒有讓西夏感恩戴德,感激涕零?
  割地之舉,只換來了西夏的輕視和鄙夷,曰:夏人得其地而不有,侮慢如前。
  司馬光在元祐元年二月廢除募役法、六月廢將兵法、七月割讓四寨、八月再廢青苗法,九月病死,可謂是緊趕慢趕,不舍晝夜,在死前把王安石的新法,全部廢除,司馬光這才心滿意足,死而瞑目。
  唐興作為天使,對這等修文德以來之道,用愛消除仇恨的鬼把戲,向來嗤之以鼻。
  蠻夷者,畏威不畏德。
  洪武年間的當務之急是打掉元昭宗的北元朝廷,證明天命所歸,令天下懾服,保證南北皆為大明之土,防止分崩離析,才不得不修文德以來之道。
  到了永樂年間,太宗文皇帝五征漠北、郡縣安南、任呂宋總督、六下西洋(第七次在宣德年間),哪有壹絲修文德的意思?
  唐興是個武夫粗人,他可不管那麽多彎彎繞繞的道理,雖然那些道理,真的很有道理。
  在他看來,貫徹陛下的意誌,才是武夫的第壹要務!
  陛下要讓黎越僭朝徹底亂起來,那黎越僭朝就必須要亂起來,耶叔來了也不管用!
  唐興和柳溥交流了壹下關於黎越僭朝的局勢,才發現,這黎越僭朝本來就很亂,和倭國都差不多。
  黎利建立了黎朝,黎元龍作為繼任者死的不明不白,這兄弟鬩墻的戲碼已經上演,而朝中各個利益集團,各懷鬼胎。
  以鄭氏為首的武勛,把持軍權;
  以莫氏為首的士人,掌控朝政;
  以阮氏為主的地主,掌控鄉野。
  想要讓黎越僭朝徹底亂起來,那就得找到那個關鍵先生。
  毫無疑問,此時黎越僭朝維穩的關鍵先生,就是這個元國公阮熾。
  阮熾乃是廣南阮氏家主,有阮主之稱,橫山以南順化、廣南之地都是阮氏的地盤,甚至囊括了部分占城的土地。
  而阮氏的背後,還有壹眾大明莊園主的支持,也是出口糧食的主力。
  阮熾的女兒阮氏英是宣慈太後,外孫黎濬(黎邦基)是國王,權勢滔天,而黎宜民在宮變之後,殺掉了阮氏英,卻留下了阮熾,目的就是維持朝中穩定。
  阮熾就跟村裏的耆老壹樣,負責調和各個利益集團之間的矛盾,算是和事佬的角色。
  柳溥斟酌了壹番說道:“要不我們和黎宜民商量下?如果有他控制的禁軍配合,不愁殺不掉元國公。”
  “需要嗎?”唐興滿是疑惑的問道:“是這升龍城(河內)很復雜嗎?滿打滿算才六十壹條街,還沒有匠城地勢復雜啊。”
  柳溥頗為猶豫的說道:“可是元國公住在皇城之內。”
  升龍城的內城分為禁城和皇城,禁城就是安南國王住的地方,皇城是朝中貴戚住的地方。
  坊墻高聳,有守衛巡邏,不是那麽好進的。
  柳溥雖然是黎朝的大要太尉,官居二品,但是並不視事,不掌兵權,所以在柳溥看來,這禁城難進。
  唐興笑著說道:“我又沒說要偷襲,偷偷溜進去啊。”
  “那要怎麽殺?”柳溥滿是不解的問道。
  唐興頗為肯定的說道:“當街殺之。”
  “當街殺之?!”柳溥大駭,這離開大明才幾年,大明的使臣都如此暴躁了?
  唐興點了點頭,不由得想起了猛人袁彬,若是袁彬在此,直接闖進去,剁了阮熾的腦袋就行了。
  唐興點了壹個位置說道:“柳溥,妳來動手,我們暗中協助。”
  “妳手下還有二百余精兵追隨妳左右,都是妳的嫡系,這次妳負責攔截,然後當街誅殺阮熾,將腦袋帶回禁城,扔到黎宜民面前。”
  柳溥心驚,他從廣州府逃離的時候,帶了近五百的軍士壹起逃離,來到升龍城的時候,就只有三百人了,其他人都跑了。
  這幾年斷斷續續有人離開,眼下僅剩下二百親衛,這些親衛,是他最後的力量。
  大明天使連這個都知道!
  柳溥咬了咬牙說道:“設伏之地,自然是在皇城之內,妳的人怎麽進去?”
  唐興理所當然的說道:“走進去啊,不然呢?”
  柳溥沈默了片刻說道:“那我的人呢,怎麽進去呢?”
  “到時候就知道了。”唐興再次說道。
  柳溥見問不出什麽,牙壹咬說道:“後日早上上朝之時動手如何?!”
  “嗯。”唐興站起身來,離開了柳溥的家宅,走入了黑暗之中。
  次日的傍晚,唐興帶著兩個緹騎,還有刺探消息、深入虜營的墩臺遠侯等共計二十三人,換上了黎朝禁軍的裝扮,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守備森嚴的皇城之內。
  唐興等二十三眾,可是地道的黎朝禁軍,如假包換!
  二十三人,人人都有有信牌,辦理壹個禁軍的信牌,只要三枚銀幣。
  如果想當個校尉,那就得十枚銀幣了。
  官長門,是唐興今天駐防的地方,壹直到明天早上上朝之後,再次換防。
  唐興本來還擔心柳溥會爽約,但是到了快要關城門的時候,柳溥帶著二十余人,出現在了官長門。
  柳溥也親自到了。
  “這眼瞅著日落西山,某還以為妳不來了。”唐興關上了官長門的城門,拍了拍柳溥的肩膀說道:“某還以為妳到了黎朝,就變成了膽小鬼呢,到底還是大明武勛。”
  “膽氣還是有的。”
  柳溥走進了城門還不敢置信的說道:“這個官長門是元國公阮熾上朝的必經之路,這官長門的防務,壹直是他的心腹啊。”
  “妳們……妳們……”
  唐興拿著手中的信牌敲了敲說道:“有道是有錢能使磨推鬼,陛下臨走的時候,給了我五萬銀幣,提督城門的的確是阮熾的心腹,可是也就三百枚銀幣,就把這信牌辦好了。”
  “信牌,真的!”
  倭國京都府的銀閣寺守備,只需要三枚銀幣就可以買通。
  不過唐興話沒說全,陛下把錢給了徐承宗,是活動經費,唐興是“主動請纓”。
  唐興繼續說道:“明日城門壹開,妳帶著二十余人直奔阮熾,其余人等,不用擔心,殺完人之後,妳的人趁亂換上衣服離開,衣服都給妳的人準備好了。”
  黎朝的官制,是全面仿照大明設立的,越人言:食既無冗,責實有歸,大小相維,輕重相制。
  而阮熾除了元國公的爵位外,還有太師官品。
  阮熾該死嗎?
  站在大明的角度他該死,正統十二年,阮熾聚兵千余,立柵挑塹,占據廣西憑祥縣地方,殺三百余人,掠五百口。
  兩廣官吏皆義憤填膺上奏請伐,最後王振下令:計議長策,嚴督所屬,整兵防禦,以防邊民犯事。
  這件事不了了之。
  在唐興看來,阮熾,十惡不赦,當誅!
  阮熾的身邊站著壹男子,十五六歲的模樣,器宇軒昂,半擡著頭,眼神看著偌大的官長門,等待著上朝。
  “那青年人是何人?居然站在阮熾的前面?”唐興面露凝重的問道,此人雖然年紀尚幼,已然有了幾分淩厲之氣。
  柳溥低聲說道:“此人便是安南嘉王,也就是黎宜民的四弟,黎思誠,今年十六歲,內外皆稱其賢王,手段非凡。”
  “羽翼尚未豐滿,若此人為王,黎朝必安,要將他壹並鏟除嗎?”
  唐興搖頭說道:“不用。”
  陛下的目的是讓黎朝亂起來,若是連黎思誠壹起殺了,黎宜民豈不是坐穩皇位,白撿了便宜?
  唐興要平衡黎宜民和黎思誠,老大和老四之間的實力,讓他們在朝堂上撕咬火並,而不是真的要扶持黎宜民坐穩王位。
  “好。”
  官長門在鼓聲中緩緩打開,黎思誠站直了身子,走進了城門,阮熾慢了三步,也走向了官長門的城門。
  就在黎思誠剛剛走出城門的時候,柳溥帶著十余人突然沖了出來,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將阮熾亂刀砍死在地。
  柳溥渾身是血的提著阮熾的人頭站了起來,看著惶恐不安的眾多臣工,厲聲說道:“看什麽,奉命鏟除亂臣賊子!上朝去!”
  柳溥說完,提著腦袋向著昭陽殿而去。
  邵陽殿大約等同於大明的奉天殿,乃是朝會所在。
  柳溥就這樣提著阮熾的腦袋,壹步壹步的走進了大殿之內,沒人敢攔,他將阮熾的腦袋往地上壹扔,大聲的說道:“聖上,亂臣已經伏誅!”
  黎宜民猛地站了起來,大驚失色!
  他從來沒有下過要殺了阮熾的命令!
  柳溥居然說是他下的命令!
  柳溥冷眼看著黎宜民,他的身後是壹眾黎朝官吏。
  若是這個時候黎宜民矢口否認,他這個王位還有的坐嗎?
  在黎朝官吏看來,黎宜民就是典型的卸磨殺驢,誰還肯聽?
  黎宜民攥著拳頭,看著柳溥,咬著牙,壹字壹句的說道:“柳太尉真是老驥伏櫪,壯誌未酬!”
  老驥伏櫪,誌在千裏,是曹操的詩詞,黎宜民學過漢學,也在升龍城的國子監讀過書,他就是用典,告訴朝士,這是柳溥自己的決定。
  但黎宜民並沒有否認是他下的命令,也就是咬著承認了他下了令,誅殺逆賊。
  黎思誠見狀,面色潮紅,往前站了壹步大聲的說道:“阮熾擅權開釁威逾人主,柄臣擅國違天逆理,專事阿黨,利惑君心,阻塞義理之路,多不法罪,死有余辜!”
  阮熾是黎思誠極其重要的支持力量。
  尤其是黎宜民殺掉了阮熾的女兒太後和外孫之後,阮熾除了支持他黎思誠外,已經別無選擇。
  現在,阮熾被殺了,而且近乎於羞辱的方式,死在了官長門。
  黎思誠很想發飆,但是眼下還不是時間,他羽翼尚未豐滿。
  而且最怪的是,什麽時候黎宜民居然和柳溥搞到壹起去了?
  所以黎思誠只能選擇暫時蟄伏,說阮熾該死,暫不發作。
  黎宜民慢慢坐下,看著眾多臣工,沈默了片刻說道:“誰還有異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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