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人與非人的區別

　　刀舉半空，卻遲遲無法落下。
　　不義還是不孝？妳怎麽選？猶如被雷劈中，秦風幾個都被剪刀瘋狂的反問給問住了。
　　壹問壹答之間，剪刀的父親也大概聽明白了是怎麽壹回事情，臉上更顯悲苦。雙手死死的抱住秦風的大腿：“大人，大人，是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拖累了兒子，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，都是因為我們，殺了我們吧，我們就不該活著。殺了我們，放過我兒子吧！”
　　緊緊抱著剪刀的瞎眼女人從老頭的喊叫中似乎看到了壹點點曙光，松開了剪刀，她摸索著撲到了秦風的腳下，抱住了秦風的另壹條腿，兩只無神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秦風，滿是鮮血的臉上盡是乞求之色。
　　“大人，殺了我們兩個吧，我們兩個換兒子壹條命！”
　　兩個年老體衰的老人抱著秦風的兩條腿，只需要稍稍發力，便能將他們遠遠彈開，可秦風卻沒有動彈，任由兩人抱著他的大腿，拼命地搖晃著他的身體，手裏的刀雖然還舉著，但卻已經在顫抖。
　　“剪刀，妳還是人嗎？”舒暢冷哼了壹聲，踏前壹步，手揮處，兩位老人喊叫之聲頓時停下，軟軟地趴到了地上。“就算是這樣，妳為什麽不能將妳父母被劫持的消息告訴同伴，大家難道不能想辦法救他們嗎？”
　　“救，怎麽救？妳能知道他們被關在哪裏嗎？”剪刀盯著舒暢，“而且，朝廷要對敢死營動手了，秦老大在上京已經被關了起來，舒大夫，妳告訴我，敢死宮的前途在哪裏？我難道拒絕他們，讓他們殺死我的父母，再殺死我，最後我在陰曹地府指望著壹支註定要被毀滅的軍隊來替我報仇嗎？老大，敢死營有妳，便是壹條龍，沒有了妳，結果必然便是四分五裂，我死不足惜，可我父母何辜，我受了妳的恩，受了敢死營的恩，我願意為了敢死營去死，這些年來，我不知死過多少次了，可我們的父母，他們為什麽要為了敢死營去死？”
　　嘩啦壹聲，剪刀撕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，縱橫交錯的傷疤出現在眾人的眼前。
　　舒暢頓時被噎得只翻白眼。
　　“剪刀，就算妳要叛變有著十足的理由，可妳面對著妳帶了多年的部下，妳怎麽下得去手？五百人吶，他們被下了毒，這毒是妳下的吧？長街血戰，是妳親自動手對付小貓的女人的吧？那是壹個懷了孕的女人。”
　　“那又如何？”剪刀咭咭的怪笑起來：“老大，我已經叛變了，我是十惡不赫的叛徒，我是喪心病狂的兇手，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，只有我熟悉的人都死光了，壹個我也看不到，我才不會感到良心的不安。所以，我要他們都死光，壹個也不留。哈哈哈，都死光，都死光才好！”
　　他伏在地上，捂臉號淘痛哭起來。
　　“老大，是妳教我的，有些事情，要麽不做，要做就要做到極致，妳瞧，我把妳的話都壹直記在心裏，並貫徹在行動之中，要麽不叛變，要叛變，就做得徹底壹些。”
　　“來呀，來殺了我，快來殺了我！”
　　他狂吼起來。
　　屋子裏卻沒有人動。
　　剪刀看向小貓：“小貓，妳來殺了我啊！我殺了妳的老婆，殺了妳的兒子，我們不共戴天，我還想殺妳，可惜啊，妳居然跑了，我晚到了壹步，妳要是遲走壹步，就要和妳的兒子女人壹起去陰曹地府作伴了，哈，小貓，妳還是男人嗎？來啊，來砍了我的腦袋，挖了我的心臟，拿去給妳的女人兒子祭奠。”
　　小貓臉孔扭典，甩手將野狗丟在地上，幾步搶上去，從秦風手裏搶過鐵刀，高高舉起，大吼壹聲劈下，剪刀仰著頭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撲面而來的鐵刀。
　　刀鋒及臉，卻猛地停下，小貓虎口炸裂，鮮血流出，凝滯片刻，他長嘆壹聲，當的壹聲將刀插在地上，舉起手來，正正反反連抽了剪刀十數個耳光，直打得剪刀兩邊臉高高腫起。
　　“殺妳這樣的人，紅兒即便在九泉之下也會嫌我臟了手的。”他黯然神傷，壹步步後退。
　　剪刀冷笑著，轉向野狗，“野狗，妳來殺我吧，我實話告訴妳，妳的腳筋是我讓人挑斷的，妳的丹田氣海也是我派人去破了的，妳現在就是壹個廢人，我將妳養在安陽城中，可不是什麽好心，我是想用妳來釣小貓，來釣大夫，來啊，來殺了我，給妳自己報仇。”
　　野狗兩手撐地，爬到了剪刀的跟前，手卻沒有去摸鐵刀，而是呸的壹口唾沫吐到了剪刀的臉上，剪刀瞪著眼睛看著他，野狗呸呸呸連吐數口，又揚起手來，反正幾個大耳刮子，看著對方已經變得紫黑的臉，亦是長嘆壹聲，“剪刀，多年兄弟，妳不是人吶！但我還是人！”
　　他調轉身，又向後爬去，小貓走了過來，將他扶起，兩個靠在壹起的男人對視壹眼，看看剪刀，再看看軟趴趴昏迷在地上的兩個老人，都是不約而同地嘆口氣，別轉了頭。
　　罪無可恕，情有可原。如果此時易地而處，兩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剪刀殺了，但此時此刻，在壹個瞎壹個癱的兩個老人面前，二人又如何下得手去？
　　剪刀的眼光轉向舒暢，“大夫，我知道，其實在我們敢死營中，妳的心腸是最狠的，妳來殺了我好不好，妳知道嗎？朝廷本來不知道妳的存在的，是我，是我向他們告密的，我說妳是敢死營中的二號人物，現在妳是通緝令上的頭號犯人，來，殺了我。妳過去好幾次救過我的命，沒有妳，我早死了，我恩將仇報了，現在妳將我的命收回去，我們兩不相欠。”
　　舒暢呸了壹聲，“就算妳告密又怎樣，老子在上京照樣出入達官貴人府第，壹個個的高官顯貴照樣將我捧著，老子的人生，豈是妳這樣的小人能理解的，殺妳？我呸，臟我的手。”
　　“老大！”剪刀又看向秦風。
　　秦風長嘆壹聲，走上前去，壹只手將剪刀提了起來，左手重重壹掌擊在剪刀的丹田之處，剪刀壹聲怪叫，臉上先是潮紅壹邊，緊接著便變得蒼白。
　　“剪刀，我會殺妳，但不是現在。現在我先破了妳的功夫，算是第壹步，接下來的日子，妳好好的服侍妳的爹娘吧，等妳爹娘過世之後，我會來找妳的，不論妳躲到天涯海角，我都會找到妳，殺了妳。”
　　抖手將剪刀破口袋壹般扔到地上，秦風轉身，大步向外走去。
　　舒暢嘆口氣，看了壹眼地上的兩個老人，搖搖頭，跟著走了出去。
　　小貓將野狗扛在肩上，恨恨地看了壹眼剪刀，霍地轉頭，大步而去。
　　屋內，只剩下了剪刀，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之中，放聲大哭著。這哭聲，不知是慶幸，是高興，還是愧疚，抑或痛苦。
　　帽兒山上，小貓盤坐在紅兒的墓前，手撫墓碑，低聲喃喃地說著什麽。
　　“小貓，對不起！”秦風走到小貓跟前，手落在他的肩上，“那個時候，我真是下不去手。”
　　小貓回頭看著秦風，“老大，別說是妳，我也下不去手吶。我們與剪刀的區別，就在於我們還有人性，還是人。紅兒是壹個好女人，心地最是善良，她在泉下有知，也不會怪我今天不替她報仇的。因為她肯定不希望她的男人，也變成壹個沒有絲毫憐憫心的人。這是我與紅兒在壹起過的幾年裏，學到的最好的東西。”
　　“我答應妳，等到了那壹天，我壹定會找到剪刀，殺死他的。”秦風回望著遠處依稀的安陽城的影子，用力地道。
　　“並不打緊了。”小貓笑了笑，“看得出來，剪刀現在活著與死也沒有什麽差別，或者他活著，比死了更痛苦，現在老大妳又廢了他的武功，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天天受著這煎熬，日日在恐懼之中度日，不比壹刀殺了他更讓他痛苦嗎？”
　　秦風點了點頭，拍了拍小貓：“小貓，妳的確是壹個好人，紅兒沒有看錯妳。”
　　“老大，我想壹個人在這裏呆壹會兒好嗎？”小貓看著紅兒的墓碑，道：“接下來的日子，我們要跟著老大去遠方了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，我想多陪她壹會兒。”
　　“好！”秦風轉過身去，抱起了石板之上的野狗，與舒暢壹起，向著山頭的另壹邊走去。
　　雨仍在下著，三人身上早已濕透，但他們卻渾然不覺，野狗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秦風，微笑著道：“老大，妳還活著，太好了，敢死營有妳，便有希望，我們的這些仇，可就都指望著妳了。”
　　“剛剛在城裏，妳不是下不去手殺剪刀嗎？”舒暢在壹邊冷哼道。
　　野狗嘆了壹口氣：“說來說去，剪刀不就是壹把刀嗎？他是可恨，可也可憐，從此以後，他便要人不人，鬼不鬼的活著了，相比起來，我反而要更快活壹些。老大，我們的敵人是誰妳最清楚了，我是沒用了，老大，妳可要將這該死的大楚捅個稀巴爛，讓姓閔的壹個個都不得好死，才能消了我這心頭之恨呢！”
　　聽到野狗的話，舒暢臉色微變，看了壹眼秦風，果然看到秦風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起來，知道秦風又想起誰來，可也只能嘆壹口氣。
　　這是前世的冤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