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3章 開平郡之行

　　輕車簡從，盧壹定直奔開平郡。
　　這也是壹種態度，在兩軍現在情勢比較微妙，甚至有可能發生更大規模的沖突的情形之下，盧壹定這種做法，不諦於是在告訴對面的陳誌華，我不想打仗，我想要和平。
　　駐守在邊境的明軍士兵對於這位秦國將軍也是給予了相當的禮遇，沒有絲毫的怠慢，只是派了壹名軍官作為向導，帶領盧壹定前往開平郡。
　　明軍對盧壹定尊重的態度，讓盧壹定稍稍放心壹些，但隨著愈接近開平郡城，他的心卻又格外的沈重起來。因為所過之處，他常常能看到壹隊隊的民兵帶著武器，排成隊形，高唱著戰歌，整齊的向著郡城附近開進。
　　那是開平郡的民兵預備役。作為開平郡的鄰居，盧壹定當然知道明國的軍制。這些民兵預備役雖然還稱不上精銳，但比也是常年接受軍事訓練的，這樣的壹些人，只要打上壹兩仗，立時便能完成蛻變。
　　開平郡的確是在準備戰爭。這個發現讓盧壹定的心有些發涼。多次恨不得撥馬便向回走，如果明人當真打定了註意要借此開戰的話，自己這可是自投羅網了。就算明人不會那麽不要臉的扣留自己，但自己這壹樣，可是讓明人看到了自己的底牌，這會讓他們更加的肆無忌憚的。
　　只可惜，他已經來了。開弓沒有回頭箭，現在跑回去，改變不了什麽事情，而鼓勇向前，說不定還能挽回壹場浩劫。
　　懷著忐忑不安的心，盧壹定看到了開平郡的城墻。
　　開平郡城，他也曾在這裏駐紮過數年，對這裏的壹切原本是非常熟悉的，但兩年時間過去了，這裏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。
　　城外，寬闊的大道筆直的通向遠方，壹塊塊長勢極好的莊稼彰顯著今年開平郡又將是壹個豐收年，縱橫交錯的溝渠裏，潺潺的流水解決了土地澆灌的問題。
　　田地之間阡陌交錯，無數扛著鋤頭，牽著耕牛的百姓走在其上，能清楚的聽到他們的歡聲笑語，家養的狗兒溫馴的跟在他們身邊，偶爾會有幾只桀驁不馴的，看到主路之上有人走過，便沖到近前，隔著溝渠，向著主路上的人齜牙咧嘴的咆哮吼叫，然後在主人的喝斥之下，又快活的搖頭擺尾地跑回到主人的身邊，親昵的用腦袋摩擦著主人的身體。
　　看起來壹切都很普通，但在盧壹定的眼中，卻又是極不普通的。因為這樣的場景，他已經多所未見了。
　　不論是他們還呆在開平郡的時候，還是他們退回到青州郡之後，這樣的場面，他們都是不曾見過的。
　　他見過的最多的便是面帶菜色，衣衫破亂，神情麻木的老百姓。貧窮，似乎壹直是壓在秦國頭上的壹塊巨石，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，壓得他們空有這天下最剽悍的百姓，卻壹直不能組建起壹支最剽悍的軍隊。
　　可以前的越國，比秦國雖然要好上壹點，但也好不到那裏去。也不過是從地上爬到席子上，僅僅高上那麽壹蔑片的差距而已，這才讓秦國對上越國之時，屢屢能占到便宜。
　　但自從明國建立，秦風當政之後，這壹切，立馬便來了壹個全方位的反轉，昔日也貧窮的這個國家，迅速的富裕起來，將秦人不知甩了幾條大街遠。過去那些戰鬥力不在秦人眼中的軍隊，也是眼睛壹眨老母雞變鴨。如今竟然讓自己面對他們時，感覺不到絲毫的勝勢。
　　這不僅僅是武備上的差距，還有士氣之上的差距。
　　現在，他統率下的青州郡是最為迷茫的時候，不知為何而戰？為誰而戰？而明軍卻壹直是士氣高昂。
　　看到眼前的這壹切，盧壹定突然有所明悟，或者那些明軍，正在為眼前的這壹幕而戰，為保衛他們來之不易的這平靜的生活而戰。
　　耳邊陡然傳來壹陣熟悉的歌聲，這是青州郡的壹首俚曲，不論男女老少，都會唱的壹首歌。盧壹定不由得勒住了戰馬，招頭搜尋著歌聲傳來的地方。
　　那是他左手不遠處的壹塊土地裏，壹個漢子揮舞著鋤頭正在挖掘著田地的壹些邊拉犄角，壹邊高聲的唱著俚曲，而田坎之上，壹個婦女挎著藍子，手裏牽著壹個半大的女孩，那女孩子也正在高聲應和著父親的唱曲。而那婦女的背後，還背著壹個更小的娃娃。
　　他們應當是從青州過來的。
　　看到盧壹定神色有些不定，陪伴他前來的明軍軍官解釋道：“盧將軍，我們這裏，其實有不少從青州郡那邊逃難過來的人。”
　　“這些人有能力在開平郡購買土地呢？”盧壹定有些迷惑，青州郡，其實不僅是青州郡，還有秦國其它壹些郡治的人，都有逃到明國來的現象。
　　明軍軍官笑了笑：“盧將軍有所不知，他們來到我開平郡，是不用掏錢買土地的。這些土地，都是國有的。只要他們來到我開平郡，我們便會對他們授田，只要耕種五年以上，這塊土地就是他們的了。不過農具，牲畜，種子這些東西倒是要錢的。不過倒也不是要他們壹次性給，可以先用著，分年給付的。”
　　“無償授田？”盧壹定訝然不已。
　　“對啊！”明軍軍官笑著解釋：“我們大明是嚴禁土地兼並的，農稅與土地的多寡是掛鉤的，壹個人名下擁有的土地超過了國家規定的畝數，那稅賦，簡直會讓妳做惡夢。所以呢，有很多土地多的地主，情願把土地出售給國家，然後國家又把這些土地授予百姓。這是其壹，其二嘛，我們開平郡現在人口不多，前幾年折騰慘了，所以是典型的地廣人稀。不過照這個勢頭下去，開平郡這樣的日子也不多羅，再過幾年，恐怕這樣的授田就進行不下去了，因為空著的土地越來越少了。”
　　土地為什麽會越來越少？短短的時間內，明人的人口不可能有自然增長如此之多，只能是從秦國逃難而來的。
　　想到兩邊巨大的差距，盧壹定心驚不已，這樣下去，只怕青州的人口會愈來愈少，明國這樣的政策，只會吸引更多的秦國人逃到這邊來。
　　人口的減少所帶來的惡果是顯而易見的，田地裏將沒有人勞作，徭役將沒有人來勞作，兵源將會愈來愈少。這樣下去，青州只能是慢慢的死亡。
　　他沈默下來。
　　“盧將軍有所不知啊，秦國人，現在在我們明國可是香餑餑，現在像長陽，武陵，益陽，桃園這些地方，想盡壹切辦法吸引秦國人過去呢！”
　　對於這壹點，盧壹定當然知道，在青州的城外，便有不少的明國商人在明目張膽的拐賣秦國人。
　　“為什麽秦國人在明國這麽吃香啊？”他問道。
　　“吃苦耐勞，而且還非常容易管理。”軍官樂呵呵地道。“他們原來在秦國似乎是被管得狠了，如今到了我們明國，壹個個都快活得很，上頭說幹什麽就幹什麽呢！”
　　這話說得，讓盧壹定臉上壹陣陣的發燙。斜睨了壹眼這個明軍軍官，心道這個狗日的真是不會聊天，這聊著聊著，不就聊死了，這樣說，還叫老子怎麽接話。
　　心中有些惱怒，臉色便沈了下來，不再說話，馬刺輕敲馬腹，戰馬加速，向著郡城奔去，直到此時那個明軍軍官才發生自己只顧說得快活，卻渾然忘了眼前這人的身份。
　　不過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，自己這說得不都是實話嗎？
　　他聳聳肩，打馬跟了上去。
　　盧壹定怎麽也沒有想到，在城門口迎接他的是陸大遠。
　　看著陸大遠帶著幾名衛兵笑容可掬地站在城門口，盧壹定眨巴著眼睛，好半晌才反應過來。兩年之前，橫甸之戰，陸大遠奉命率壹萬兵馬救援鄧樸鄧素，最後卻是被明軍合圍，上天無路，無地無門，最終，只能全員放下武器，向明人投降。
　　可看他現在的樣子，哪裏有壹點戰俘的模樣？這兩年，關於陸大遠在明國活得風生水起的消息，盧壹定是聽過不少的，現在看陸大遠的模樣，只怕他是已經完全投靠明國了。
　　盧壹定嘆了壹口氣，翻身下馬。
　　“陸兄，別來無恙？”他抱拳道。“真是沒有想到，會在這裏看見妳。”
　　陸大遠笑吟吟地看著盧壹定：“盧兄，久違了。這兩年，的確是我過得最滋潤的兩年，不過說實話，看到妳，心裏還是怪尷尬的。”
　　“沒什麽！”盧壹定擺了擺手，“妳當時的那個處境，誰也怨不得妳。陳誌華讓妳來接我？”
　　陸大遠搖了搖頭：“盧兄，我也不瞞妳，我現在已經大明的壹員了，但卻不是受陳誌華節制，我在這裏接妳，也不是陳誌華命令，而是另外有人。這人讓我來接盧兄，先與妳談壹談，然後雙方再見面。”
　　“是誰？”盧壹定奇怪地道：“陳誌華不是這裏的最高長官嗎？”
　　“這事兒說來話長，盧兄，倒也不急在壹時，走吧，驛館裏已經為盧兄準備好了住處，咱們哥兒倆好好的喝兩杯，邊喝邊聊吧！”陸大遠道。